陈道富:黄金的金融属性需再认识再开发

2019-11-14



陈道富,毕业于中国人民银行研究生部,主要研究领域是货币政策和金融改革,多次作为主要撰稿人参与中财办、国办、全国人大、政协等课题研究,参与十一五、十二五规划研究及各个部委等宏观政策和金融政策的研究、讨论,大部分研究成果已转化为现实政策。发表了《国有银行一揽子改革方案》《中国流动性报告》《中国汇率报告》《外汇储备的战略运用》《中国金融战略:2020年》等100多篇专题报告。


要想看懂黄金,没有百年视野是看不懂的,黄金有千年传统。当前处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是中央和国务院对当前态势最顶层的判断,怎么来看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黄金市场在今年投资品市场中是一道比较亮丽的风景线,目前黄金在金融市场中表现出怎样的态势?


把握战略机遇 积极面对转型期



目前,黑天鹅事件不断发生。从英国脱欧到特朗普一系列举动,再到国际上的变动,影响世界局势。黑天鹅事件不断呈现,现在很多变化超出主流预期,这是一个新的趋势在酝酿、呈现的过程。这种呈现不是一个时间概念,而是一个趋势概念。从超出经济学的角度看,世界在几个趋势中来回循环,最底层的是人口和技术的变迁,越是底层技术变迁,越会带来巨大的顶层变革。技术变迁最早会被金融系统认知,而后被产业资本进行固化呈现,呈现到一定程度后,社会出现贫富差距。大家对经济效率的考虑就会让位于对整个社会公平正义的考虑,这时可以看到从技术的变迁转到经济的变迁,再转向制度的变迁,再转向政治、社会、制度、思想等层面的变迁。当今世界新技术正在冲击我们的社会,但是新技术没有引起经济的整体变迁,现在的新技术非常热闹,但是这些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我们看到了方向,却还没有转化成可以支撑老百姓生活,支撑宏观经济运行的支柱。所以新技术在冲击,想往经济变迁转化,但是这个过程没有完成。


上一轮技术带来的经济变迁所引发的社会问题开始出现。社会的思潮,文化的格局在变化。现在世界不仅仅是资源的优化配置,大家都在进行制度变革,在讨论WTO规则是否合理,在寻找新的治理模式。这个过程,不仅仅世界其他国家,中国也在进行制度的变革,原来的制度已经不能够很好适应经济变迁带来的社会变革。世界和中国都处在变革中。


中国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处在转型期,而且是处在全面调整的国家,或者说现在国际社会上一直讨论中国中等收入陷阱和修昔底德陷阱,转型是中国现在最大特征。中国快速增长阶段GDP快速提升,但是没有转化成整个世界的引领,没有转化成世界强国,没有转化成高质量增长。这个转型没有完成,所以我们过去行为模式产生的惯性,对我们产生的制约。



我们有过轻工业快速增长的时代,有过房地产和汽车快速发展的时代,但到今天发现所有的领域都过剩了,即使现在仍看好的黄金市场,也面临艰巨的调控和调整时期。这时就面临的商业逻辑,是真正以商业信任行为的商业创造占比越来越少,而转向传统对物的信任,表现为对房地产、黄金的信任,这种变化仍然是中国目前的现实,商业信任在金融体系中的作用、支撑占比很低,这时黄金天然的信任属性可发挥作用。


这一轮战略机遇期和之前不一样,前一个战略机遇期是在十六大提出的。中国当时刚刚加入WTO,社会上一些人很恐慌。我们认为世界是前进的,中国在开放中能够获得好处,这种判断是正确的。到了今天,我们又到了一个迷茫期,全球都处在转型期,全球都在焦虑的过程中。这时的战略机遇期和之前不一样。上一轮只要“上车”和它共成长,就能够转化成自己发展的能量,实现共进步。但是这一轮能不能和世界站在一起,这个可能性越来越少了。现在的机遇处在规则重构和转危为机,这一轮的战略机遇期不是共享的,而是变革的机遇。全球都到了重新变革的时期,没有变就没有出路,是规则的重构。中国错过了一轮又一轮世界规则的重构,但是这一轮中国站在世界舞台的参与规则制定的地位。从国家角度看,中国面临转型机遇,转型机遇是进一步改进的方向和前进的动力。


宏观经济形势严峻


从短期的宏观形势看,整个经济仍然面临下行压力,应高度重视下行压力带来的冲击。相对与传统动能,新动能现在来看仍然保持较高增长。但是和前几个月,或者和去年相比,新动能的动力也有所弱化,所以经济下行压力是加大的,与此同时,我们看到的一些绝对量下降比相对量下降更严重,负面的冲击也还没有完全显现,和企业有关系的一个是资金周转困难。


现在金融数据很漂亮,M2比增加了,从8.4增加到8.5,但是M1没有变,仍然是3.4。M1是企业的活期存款,这反映流动性状况。如果M1还是保持3.4,说明企业的资金状况比较紧张。还有一个数据就是账款,2017年只有13万亿,2018年14万亿,今年是17万亿,账款不仅增加,也在延长。2017年平均账期38天,2018年是46天,现在账期是55天,说明资金周转慢,企业拖欠问题应运而生,一些企业出现不良贷款,从而企业的各种问题都会显示出来。这是因为周转变慢了,整个经济活力下降,国民经济的活跃度下降,这是一个循环的过程。这个过程反映资金供给很多,但是企业资金周转缓慢。这个背景下,整个社会资金紧张,如果不采取措施可能会更严重,即使采取措施,经济下滑的时期大家面临的资金状况也仍然是紧张的。



 关于价格,9月份公布的数据显示,CPI达到了3%,8月份2.8,9月份减少1个多点,意味着9月份的环比非常高,主要是猪肉的价格和猪肉的替代品牛羊肉的价格,如果把肉价提起来,CPI增速持续下行,企业的经营状况就会比较紧张,就会看到企业的营收和利润状况,有一些企业的利润有所上升,但是利润改善数和今年减税降费额度来看,现在的减税降费的额度远远大于利润改善的程度,这说明现在企业经营状况的改善有相当一部分是由于减税降费带来的。但是减税降费今年这么大的幅度,边际上还有多大的空间?


今年政策的出台总体都能受益,但过程不均匀,有市场影响力的能获得更多的好处,没有市场影响力的甚至没有好处,有的企业甚至恶化了,这是短期的。在政策应对上,我们一直延续的宏观调控思路就是用供给侧改革打开空间,用需求侧的政策稳住整个经济调整的节奏,用社会政策来托住底,托底整个社会的稳定。现在供给侧改革是治本之策,只有在供给侧的层面上,在改革上打开了,企业才有安全感,才有活力,才有空间,这是治本之策。但是在这个发挥效果之前,需要从治标的方法让大家能活下来,熬下去,经济下行情况要加大逆周期的调整力度,要把需求侧稳住节奏的力度适当加大。


中国黄金市场:整体形势乐观 深入挖掘黄金金融属性


今年的黄金市场既符合大家预期,又超出大家预期。符合大家预期,是因为大家逐步看好黄金,觉得黄金在这样的变动时期,将会有一个大家逐步认识黄金价值的过程,黄金在前两年一直在艰难震荡,今年开始出现了上涨,这符合预期。但是又超出预期,大家都看到了黄金可能会有一个向上的行情,但是没想到这么强劲,快速到达1500美元/盎司、1600美元/盎司的区间,我认为黄金市场今年整体形势乐观。黄金市场一直在三个属性中不断摇摆,从外围角度看,黄金有三个用处:第一是工业使用;第二是首饰加工;第三是曾经发挥作用的货币和金融属性。和大宗商品一样,首饰需求方面中国和印度有一些特殊性,但是最大的变化是在于投资需求。中国黄金市场的投资属性开发不充分,工业属性一直在用,首饰市场也一直能满足,唯一存在大量乱象、没有得到很好发展的,就是具有投资属性的市场。


 在黄金市场发展过程中,根本问题就是货币属性。金银具有天然货币属性。大家普遍信任黄金,可为货币。在实物状态下,金银最后胜出,成为货币代表。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那时我们用的黄金渐渐没有了货币属性。整个世界货币历史从这个体系崩溃之后,才转向完全没有实物支撑的主权货币,或者说信用货币。上世纪70年代到2019年,是全世界都在实验纸币时代。 2008年金融危机开始,大家对于美元的信仰出现冲击。但金融危机时,美元在涨,黄金在涨,有一段时间美元在跌,黄金也在跌。一般情况下黄金作为大宗商品时,它和美元是翘翘板的关系,但是当黄金的价格属性凸显出来时,它和美元就有同步的可能。整个信任出现分歧时,大家在相信纸币时会转向美元,不相信纸币时会转向黄金。与此同时,从比特币开始,美元作为主权货币受到冲击。比特币的推出,背后实际是全球都在去美元化的过程。我们在做各种各样的货币协议,如亚洲的货币清算协议,各种货币联盟、货币的互换协议,对完全以美元为主导的世界货币体系的不信任感开始出现。我们在寻找非主权货币,在这个过程中曾经有人讨论用黄金替代,但是很快发现黄金有它天然的缺陷。最近各种各样的数字货币被提上议程,这些过程某种程度都在表达对现有货币体系的不满。大家一定程度在寻找在特定的领域里对现有货币的一种替代。


在黄金主导经济社会时,主要受供给侧约束,黄金生产严重制约整个信用的扩张。在黄金主导的历史中,黄金矿的发现往往会带来一次繁荣,而中国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的钱如何发出去? 第一是黄金、是大宗商品,第二是投资产品,任何大宗商品包括现在的石油价格相对被世界认可,即使从大宗商品的角度,都存在通过数字化和证券化来加强金融属性的过程。最后一个是大转型时期,黄金的货币属性或者金融属性在开发,我用了货币属性,其实我想割裂掉货币属性变成金融属性,可以不要货币属性,但是可以发展出金融属性,这时候可以在不触碰货币属性的情况下挖掘它的金融属性,使它能够成为信任的载体或媒介在整个社会经济流通中发挥作用。


现在黄金市场的发展,到了目前价位,背后的支撑就是金融属性和货币属性。当前情况下我们不得不从投资或者货币属性重新认定,或者重新来认识黄金在当前的信用货币和数字货币时代的价值,黄金特有的投资和金融属性能不能被再认可,能不能被开发出来,在当前经济时代能不能再服务于实体经济的信任流通,这将是支撑黄金未来能不能持续,能不能有更好发展的根本。

(本文系陈道富在“新拐点·新机遇—2019黄金新趋势(长春)高峰论坛”上的演讲内容,根据录音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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